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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少女心

  浴室水聲嘩啦啦,躺在諾大的浴缸中頭上包著吸水毛巾的台/灣無意識以腳尖打著水花。倚靠著邊緣,熱氣蒸騰剛剛好像還放了一包沐浴濟,幾坪大的小空間內散發著一股草莓香。

  其實她的腦袋還在放空,對剛才所發生的是有種恍如夢境的感嘆。她……好像做了活到現在最勇敢的一件事──

  跟男人要電話。

  以前在大哥管制下總是會被耳提面命一番,說男女授受不親;說女孩子要有矜持,不可隨意跟男性生物對話;說除了大哥以外的男性都對自己心懷不軌,見到後要遠離半徑幾百公尺之類……

  面對這些現在看似十分無理的話,小時候的台/灣卻是很遵守的,誰教從小她身邊就只有大哥呢。香/港出世後沒多久,自家娘親便因身體虛弱而死亡,從那時開始就是代母職成為當家的哥哥在照顧他們。

  所以台/灣是很聽話的,國中以前將自家大哥的話奉為圭臬,見到異性就宛如對方是禽獸般避的遠遠遠,一個裙襬都不願被摸到。

  直到很之後很之後,才發現自家大哥對自己灌輸的概念是錯誤的、偏激的,只是為時已晚……求學時段王耀總是管她管的很嚴,不准她瞥任何一眼異性、打到家裡的電話要過濾、甚至還收買她同學當眼線打擊她所有桃花......這種情況持續到她離家自立之前,她幾乎沒和家人以外的男性說過話。

  看似好笑,實際上卻是很悲慘的一件事。

  甚至從小大哥對她灌輸的「男人都是禽獸」這觀念根深蒂固、直埋腦海,讓她出了社會對異性都會抱持著一種警戒態度,也因此桃花還是朵朵開朵朵凋零。

  沒辦法啊,誰教她總是會先見到不好的那一面,感覺男人就是愛吹噓、自以為的生物,不可諱言,她這種莫名其妙的印象也許任勇洙幫了很多忙。

  所以這樣的她居然會主動向男人要電話,不用別人來驚訝給她看,現在她想起都感覺不可思議。

  剛才的情況是這樣的,在她說出那句「願不願意把電話號碼給我讓自己的聲音發揮更大的價值呢」時,非常希望世界末日就在這個時候了吧,雙手緊緊攢著裙擺,幾秒鐘的時間卻有一個世界那麼長,長到自己都快變成化石。

  腦子混亂根本無法細想亞瑟˙柯蘭克會接什麼話,就一個勁的認為他會拒絕自己──要不假借尿遁?這樣靈光一閃就想直接衝出門,反正她經過這三次印象也不會再差多少,壞掉的橘子就讓它更爛吧,又不能吃了。

  結果,就聽見那好聽的聲音這麼說:「那我的聲音就麻煩灣小姐了。」便是遞上一張黑底名片,後邊以鉛筆寫著幾個數字。

  那是他的電話。

  之後的事情台/灣就完全不記得了,依稀中她好像說了幾句道歉的話、幾句感謝的話、打翻了幾個水杯、弄掉幾把銀製餐具,順便又寫了一排數字給亞瑟˙柯蘭克,據說那是她的手機號碼。

  最後連這次跟著吃飯的目的都忘了,記得還是亞瑟˙柯蘭克去付費的,那時她只有捏著自己的提包,還是香/港提醒才跑去車上坐著,總之一切都好像是夢,一場暈頭轉向的夢。

  然後……剛洗完澡的台/灣無言的望著剛剛帶出去吃飯的提包。

  那提包有著半個月的薪水、簡易的化妝工具、手機……還有一張黑色的名片。一直躺在包裡,到現在還是沒有真實感。

  只好坐著看,坐在床墊上一直往桌子看,好像那是浦島太郎的寶盒,心情是害怕與雀躍交織,自己的心情忽然變得這麼奇怪,讓她對自己有著些許的厭惡。

  好奇怪,她是一直想著要交男朋友沒錯,有時見到街上還是辦公室裡情侶放閃光時,都會有著濃厚的羨慕及嫉妒,然後暗自在心裡發誓絕對要找個白馬王子來發電看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眼光總是過高,還是真的是那些人入不了她的眼,總之,她這樣對一個男人有著好感以及聲音好聽都是第一次。這種感覺該怎麼說呢,會有開心、心臟會不由自主的怦怦跳、會在意,但……還有著一絲絲的排拒。

  那排拒的感覺她有點不懂,但就是......排拒,有種……怕靠的太近自己變得不像自己的那種害怕。

  她現在就有夠不像自己了,平常職場上她也算是女強人一枚,罵起人來還是虛與委蛇說假話樣樣通,從沒像這樣不由自主過,所以......她是怎麼回事呢?

  唉唉唉,都怪大哥啦,要不是大哥管她管的莫名其妙,順帶把她周圍的異性收拾得乾乾淨淨,她現在肯定不會無助成這樣。

  「灣姐,妳不吹頭髮嗎?」從半敞的門裡看著她頭上還是包著浴巾。方才香/港經過時就見自家姊姊杵在那裡,現在都洗完澡了她還是杵在那,頭髮都快自然乾了吧。

  「會感冒的。」走進房內輕輕解下她頭上的束縛,口氣有些無奈。

  任著香/港擦拭自己的黑髮,精神有點恍惚,剛才還真是憑一股勇氣做事。

  「小香……」

  嗡嗡吹風機聲中,台/灣在熱氣中輕聲喚,香/港把她的秀髮攏了攏,輕恩一聲。

  「你覺得我要連絡柯蘭克先生嗎?」對自家弟弟討論這種戀愛話題還是第一次,她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灣姐想聯絡Mr.亞瑟嗎?」反問。

  「其實、其實我不知道。」捏捏放在大腿上的浴巾,「剛才啊,不知道小香你有沒有嚇到,不過我真是嚇了一跳呢,沒想到我居然會主動跟男性要電話,想到就覺得誇張。」

  「恩。」

  「然後啊,拿到他電話時其實我覺得很高興、很錯愕、很不可思議、很……反正就是五味雜陳,有種要飛起來的感覺……」

  「恩。」香/港是個稱職的傾聽者。

  「可是……我現在卻感到害怕。」嘆氣,「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麼了,明明那時候是那麼開心,現在卻連從包包裡拿出名片都沒辦法做到……更別說真的打電話給他了──」臉埋入雙掌,「真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

  如此抱怨中香/港也把她的頭髮吹乾,換成拿扁梳替她梳頭,小時候因為家裡只有他們兩個小孩,所以都會一起玩公主遊戲,身為姊姊的台/灣理所當然使用特權當公主,然後他便是那婢女,就像現在這樣替她梳頭。

  雖說他是沒有任何餘地被迫當婢女,不過香/港卻沒有任何怨言,只要姊姊好他就好,他從小就這麼想。

  將她的頭梳的服服貼貼,潤髮過的頭髮如同綢緞,日光燈照射下還熠熠發光。

  「我想,那應該是灣姐很喜歡Mr.亞瑟的關係。」待整理妥當香/港才說。

  「啊?你說我這種感覺是因為很喜歡的緣故?」

  「恩。」點頭。

  「是嗎……?」沒有經驗的她還是很懷疑。

  「灣姐,妳會想見Mr.亞瑟嗎?」

  雙頰因為這問題瞬間飛紅,她點了點頭。

  「說想聽見他聲音也是真的?」

  想起亞瑟˙柯蘭克的嗓音台/灣突然一陣酥麻,接著又是點點頭。

  「對Mr.亞瑟印象很好?」

  那男人的紳士舉止、笑容、說話態度……種種畫面飛躍腦海,台/灣又是點頭。

  「打電話給他吧。」

  在他離開之前,台/灣好像聽見香/港這麼說,那是帶著無奈與妥協的口氣。而這句若有似無的話也變成一股動力她飛快的衝去將名片和手機拿出來,憑著一股氣勢按下整排數字,接著又用力的按下撥號鍵。

  電話開始發出鈴聲,放在耳邊台/灣心驚膽顫,有好幾次想掛掉電話。可是……又不想,總之心情很矛盾就對了。

  「喂?」電話那頭發出聲音,她差點嚇的丟下機子,換了好幾口氣才發出抖音。

  「你……你好……」

  電話那方的人似乎先輕笑一聲,接著才聽他說:「是灣小姐嗎?」

  「是、是!」迫不及待的回答,真是糗死了,「你怎麼知道?」

  「因為看到妳寫給我的電話號碼,」又是一陣男人輕笑,「跟手機銀幕顯示的電話相同。」

  對、對齁,因為自己有厚臉皮的讓他收下自己的電話,這種種倒貼的行徑真是讓台/灣汗顏,要是被大哥知道了肯定會被訓誡個三天三夜。

  「抱歉,突然打電話給你讓你很困擾吧。」終於冷靜下來,台/灣連忙道歉,「還有上次喝醉酒讓你送回家跟上上次讓你看見我披頭散髮的樣子,我都跟你道歉。」終於說出口了,台/灣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

  「不必介意,為淑女度過難關是紳士該做的事。」亞瑟˙柯蘭克依然客氣。

  接著又跟他客套了幾句,全是今天晚餐如何之類的話,大概兩三句而已,電話就必須要掛掉了,不知為何台/灣感到一些輕鬆和失落的情緒。

  輕鬆是因為自己的心臟實在太緊繃,需要適當的休息;失落則是看不到兩人未來連絡的可能性。

  於是她主動向男人要電話的第一次,主動打給有興趣男人電話的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吧。

  「那柯蘭克先生,祝你晚安。」言談到最後太過生疏客氣詞窮逼的她只能說出這句話,有些心如死水。

  還以為這樣就要結束了,大概把這個當作人生中一個短暫的回憶,台/灣從耳邊卸下話機。

  「原來灣小姐跟我拿號碼只是想跟我道歉嗎?那我真是感到太失落了,還以為能和灣小姐有更進一步的認識……」亞瑟˙柯蘭克失望的說。

  台/灣立即像被雷擊一般,又把電話貼緊耳朵。

  「柯蘭克先生……」那是什麼意思?

  「那換我約灣小姐好了。」電話那方的人又恢復輕快口氣,「不知明天灣小姐有沒有空共進晚餐呢?」

  實在太過震驚,台/灣被震的好久才說出個「好」字,接著好像又被問了幾個問題,什麼幾點下班、公司在哪……然後台/灣直到上床前都反應不過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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