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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過是她的童言童語,然他卻認真了起來。

  不會的,不管我去了哪裡都會將妳帶在身邊。

  現在回想起來不免覺得當時的自己很好笑,她不過五歲啊,對於自己說出的話恐怕也沒有幾分了解,何嘗懂得他說那話時的堅決。

  「哈啾!」一陣風過來,她的衣服顯得太過單薄。

  「走吧,該進屋裡了,不然會染風寒的。」托著她的身軀,本田菊為她檔卻了任何一陣風以及落葉。

  冬天要到了。



  「是大哥耶!」才剛出園子,就看到王耀待在梅樹前不知道在想什麼,兩眼深邃望進那顆偏紫的枝幹,手裡的灣連忙朝外伸出手,「大哥,灣兒要抱抱!」

  聽見這話的王耀轉過頭來,笑著走近他們,本田菊為台/灣的話有點心傷。說服自己:灣會愛王耀比愛自己的多,是因為他們相處的時間較長,若是現在他和王耀立場對調,灣依賴的人肯定會是他。

  灣是如此看重感情的人,只要自己持續對她付出,她一定會記在心裡。他每天給她念故事是有目的的。

  念的故事皆是日/本出品,為了就是讓台/灣從小耳濡目染,對祖國的文化感到好奇進而喜愛,他為她費盡心思。

  「灣兒啊,過來大哥這裡。」欲從本田菊手上接過軟軟的身軀,卻發現對方似乎不想放手,「菊弟……?」

  「沒事的大哥,只是剛才稍微晃了神。」確定灣已被王耀抱牢後,他收起眼,故作不經意的問︰「大哥,今年冬天快要來到了呢。」走近撫著淡紫枝幹,幾塊斑駁下來。

  「是啊。」笑容有些勉強,「最近的冬天是越來越冷。」

  「大哥還請你保重身體,最近來這探視的國家越來越多,務必多多留意。」不是他好心,只是不希望台/灣還留在王府時就遭受戰爭的恐懼。

  「就算早有準備還是難以預防。」面對這件事顯的十分無奈,「只希望接下來的冬天可以回暖。」

  「可是大哥不是說冬天越冷的話,梅花才會開得更漂亮嗎?」天真的灣不懂得兄長們的話,為自己喜愛的梅發聲。

  「是啊,大哥都忘記了呢,要是沒有寒冷就顯現不出它芬芳的可貴。」

  「那冬天是不是越冷越好?」眨巴眨巴大眼,惹的王耀和本田菊相視,接著皆輕笑出聲。

  他們都長大了,台/灣的單純是現在的他們擁有不了的東西,對這個世界的荒誕全然未知,內心的清澈映照在她言行舉止中,讓人羨慕,更想守護。

  「是啊是越冷越好,梅花才會開得更漂亮。只是大哥怕妳喊冷呢,灣兒不怕冷嗎?上個冬天是誰一直縮在被窩不肯出來啊。」捏捏她的鼻頭,王耀故意調笑。

  「灣兒、灣兒才沒有呢。」揮手要阻止王耀的促狹。

  這溫馨的畫面讓本田菊感到溫暖,內心不齒的王耀看起來真如同一名兄長,而他是王府的一份子,是瑟瑟秋園風景中的其一。

  冬天來不來都無所謂了,只要有她在的話,任何時刻都不覺寒冷。





  這幾天她一直試著不去想,那日套話王耀的卑鄙行為至今在她心口低鳴。

  有時候人的卑劣性格就是如此呢,越是被限制去做某件事,內心作怪的野獸變越會出面來挑釁,越逼自己去遺忘本田菊,就越渴望得知他的一切。大哥的身影變成枷鎖,擁有即是美好,她不這麼認為,失去的事物反而給她帶好美好感受。

  走過夏天,悶悶的初秋來到,紛落的枯葉欲換上冬天的美麗。

  是的,冬天也是美麗的,儘管缺少春天的多樣色彩,缺少夏日的自然大方,萬物寂靜是它美麗的所在。

  她從以前就很懂得欣賞。

  愛梅是因為大哥的講解,忽然想起,第一次將梅花簪在她髮際的並不是本田菊,而是王耀──她的大哥。

  是他給她講解梅時順道摘了一朵放在她髮上,說:「灣兒很適合梅呢。」所以她才這麼愛梅。

  很小的事,根深蒂固。

  她睜眼的第一刻見到的不是父母而是大哥,是大哥將她捧在手心擦拭出生的鮮紅,是大哥代替父母的位置把愛給她。學會說話,第一個字說的是「NINI」;學會吃飯,吃的是大哥親手調羹;學會走路,第一個奔向的壞抱是大哥。

  大哥把所有的愛給她,就算她髒也是笑著替不太會如廁的她處理,怎麼不讓婢女姊姊們做就好了呢?現在想來才發現,因為她的怕生,大哥知道從小缺少父母的她很怕生,不敢輕易把心交給別人。

  她現在才發現的事,大哥早一步就知道了,忽然,她覺得自己欠他好多好多,就算是妹妹是親人,能像大哥這般待人好的肯定也是少數。

  而她、而她居然還想著本田菊,甚至愛上了本田菊!渴望他的溫柔他的溫度他的笑容……渴望他撫上她髮絲的力氣。

  「該怎麼辦……我變的好骯髒……」

  這個認知帶給她極大的無力感,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回到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懂、也不必了解的年代。

  只要笑著就好,整天渾噩度日都不用去想。

  人啊,為什麼要長大呢?既然讓她經歷過那種美好的日子,為什麼又要用成長來斬斷?

  不論如何,現在的她只感到痛苦。





  「灣,我今天可以進去嗎?真的很想看看妳的臉,只是想確定妳有沒有吃好睡好而已,不是監視……」本田菊在門外說了一長串,說到自己都要失去信心。惹她哭泣,她嬌美的臉龐上是不止息的淚水,滾燙的觸感灼燒他的手指,自己帶給她的只有痛苦……是這樣嗎?

  當初千方百計將她帶離王耀身邊,為的的結果不是這樣啊,是希望她過得更好,才將她帶回祖國,不願她在列強搶分的中/國擔心受怕。

  當初的立意是如此,或者該說,如此立意才能暫時壓制心頭那隻嗜血的猛獸。當上司告訴他是時候了,要他也跟著其他國家一起攻打中/國時,他內心一股掙扎,一想起她,那個「不」字就要脫口而出。

  到底他還是沒有。他清楚上司,若是他表示反對也不予理會,他會讓他看到更多人民的痛苦,告訴他更多戰爭掠奪的好處,到時候……也許在心智迷濛之際,他會連最愛都想不起來。

  所以他選擇為己大於為她,強留她在身邊美其名是保護,實際上是想保留心中最後一塊淨土。

  看的太多,金錢權利使人醜陋的嘴臉,非常難看,但那難看又有不知名的魅力,遲早會淪陷其中。

  有一天他也會那樣的,他看見的未來只有血腥、只有無止盡的欲望,看見迷失的自己向前奔跑,卻沒有目的地。

  無論如何都不滿足。

  就像、就像那天他拿劍抵住王耀的咽喉,腦子裡想到的只有除掉這個男人獲得強大,回憶中的快樂拋諸腦後只有當下的渴望,要是那時灣沒有出現的話......

  天啊,他不敢想像,自己的手到底會沾多少血?

  「灣,妳讓我進去吧,只要一下下……只要一下下……」沿著拉門滑落在地,本田菊看不見那塊淨土了,翠綠染上鐵灰,他還能將她留在身邊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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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u4ya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